从民国二十六年的县志上
渗下一滴
就足以泛滥起一大片记忆
没有谁能说清楚
这只无头无足的怪兽
曾多少次逾越
民国二十六年 那线装的栅栏
不期而至
用它无比柔弱的舌头
铺天盖地的舔一遍
这片土地刚刚结痂的伤口
因此这片土地的伤痕
便永远水汪汪泛着亮色
老人们说 有一条大鱼
用背脊驮着这方多难之土
它思念沧海的时候 鼓一鼓鳃
就发大水了
于是便有一个夏夜
被报警的铜锣惊醒
如注的暴雨中 桅灯如流萤
明明灭灭
汉子们抗着麻包沿河堤奔跑呼叫
而夏天终于堵截不住
天亮的时候
有抱着房檩的女人冲下来
浊浪吞没鲜红的衫子如一朵浪花
等到这个残酷的季节流进大海
去高粱地里
收获那些没晒成米的日子
也有人用箩筐担起锅和孩子
去闯关东
临上路 趴在河神庙前磕一个响头
眼泪泛水一样淹没了眷恋
灾难一遍遍洗 着
这块疲惫的土地
可这里永远有愿望生长拔节
永远有二胡唢呐安慰夏天的落日
编史修志的墨汁很苦涩
金丝小枣和鸭梨很甜
后生们天生一副很好的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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